有对联为证:一日三餐有味无味无所谓,爬冰卧雪冷乎冻乎不在乎——乐在其中。
1979年冬季,新婚燕尔,我们许多年轻人响应国家号召,建造三北防护林来到塞罕坝机械林场,建场初期条件十分艰苦,一片荒原,我们住在半地下、还低矮的窝棚里,四五个人一组,外边怒吼的白毛风,透过门缝把煤油灯吹的忽忽闪闪,我们蜷缩在烧不热的土坑上开始做着造林的梦。
经过数天培训明白了建设三北防护造林的重大意义。
清晨, 队长敲响二尺长的旧轨道,这是准备上班的钟声,我推开霜封的木门倒掉已经结冰尿盆,揉揉惺忪的双眼,敲开结冰的水缸舀一瓢凉水抹搓把脸,戴着狗皮帽子,穿着大棉袄,腰系一根绳,从窝棚里爬出来,去食堂囫囵吞两碗高梁米粥,啃块老咸菜,早饭很简单。驻地离作业面很远,只得早出晚归,午饭每人带两个像鞋一样大的玉米面贴饼子,往腰两边一揣,装一块咸菜,扛着尖镐,铁锹爬过陡坡绕过山梁,山坡上用石头堆砌的大字刷上白灰格外醒目,《抓革命,促生产》,“出大力,流大汗,战风雪,斗严寒”。标语是这样写的,实际也是这样干的,挖育林坑两人组,尖镐刨冻土,铁锹铲岩沙。互相配合,育林坑也叫鱼鳞坑,山坡上有规则的布满育林坑,远观很像鱼鳞。
午饭时间到了,找个背风的小阳坡根一坐,吃着腰间保温没有凍透的饼子,啃老咸菜,没有水就只能吃雪了,所以林场工人胃大都不好。
到夏季还好有蹶尾巴茶,什么是蹶尾巴茶?就是蹶着屁股喝有小虫在上边游弋的山泉水呗。
狂风怒吼,飞沙走石,百里荒原,莽莽沙海,冰封雪地,我们这里的年轻人怀着一颗火热的心,重复着昨天的故事。
那时每星期只休息一天,分场没有公交车,如回家探亲,当天往返百余里太辛苦,到家已精疲力尽一天什么也办不了,所以林场领导关怀工人生活,为方便家属探亲,有探亲专用房,其实就是马架子窝蓬,盘个小土炕。
1980年秋天,妻子第一次探亲,她背着包袱,风尘仆仆步行50条里山路,来到林场驻地,山外来个白白静静的女子,工友们会自动行注目礼,迎来送往,俗话说:一白遮百丑,因塞罕垻的女人比较黑,为什么黑?你懂得。
白天我上班后,她给我洗衣服,补袜子。下班后,夫妻二人在微弱煤油灯下话家长里短,塞罕坝的秋夜穿棉袄都不暖和,但依偎在一起夜诉忠肠说离别之苦,温情忘却了寒冷,夜显得很短,但很幸福。
林场领导为欢迎我家属探亲,格外开恩,宰羊杀猪改善生活,这是林场自己饲养的,喝红薯干酒,工友们輪番举碗庆祝一番。山外来亲属时,工友们会到我住的招待窝蓬里轮番探望,当时妻子已怀孕,我在伙房兼任管理员,很方便把煮好大猪肘子带回去一个,没想到,一顿她都给吃了。有一天她想吃酸梨,我便给下山的工友5元钱,没承想买回的酸梨被同事们半路吃光了,同事们灵机一动摘了半麻袋野梨充数,妻子不知,只是觉得特别酸,那她还吃了一地梨核呢。
一晃两个星期过去了,早饭后,向领导请了假,找个小推车,送妻子回家,上坡时我推着她,平道时她推着我,那年月妇女真皮实,怀孕二月了,她推车我坐着,现在谁舍得呀,其实,走三四十里路我脚磨起了大泡,但妻子的腿也肿涨了,什么叫疼男人,我有体会。
蓝天白云,白桦碧野松风,路上指点远方的鱼鳞坑,讲述我们劳动的故事,仰望漫山的落叶松苗,展望林场的未来,说说笑笑4个多小时,总场汽车站到了。
那时林场没有电,也没收音机,有的就是一本没头没尾的破旧的武侠小说,收工后,晚上聚在煤油灯下,一个人读大伙听,一读到且听下回分解时,大家异口同声"再来一回吧!一本书翻来复去的读,所以,我记忆里还有形容骏馬的的段子,“两蛋四斗八声”,前腿似利剑、后腿如弯弓,左看赛卧兔,右瞅像鸡鳴,两蛋均匀,长嘶八声是骏马。年轻时记得东西一辈子忘不了,形容射箭的段子:“拈弓搭箭,左手如托泰山,右手如抱婴孩,弓开如满月,箭去似流星,说时迟、那时快,弓弦响,見那斯应聲落马,若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”,那时除了念报纸传达最高指示文件外,这就是林场的文化生活了。
转眼间秋去冬来,春暖花开,因工作忙任务重,妻子分娩未能回家守候,喜信传来,生下一个大胖小子,八斤多,我与工友开怀畅饮同乐不在话下,心想;这与我给她吃的大猪肘子,还有那野酸梨不无关系,丰富的维C全生态、无污染。俗话酸男辣女还真应验了。再有就是林场周边氧充足,对孕妇有益,如今孩子己取得博士学位,成为科学家。
孩子百天后妻子又来探亲,背着婴儿提着行囊,走的还是那条路住得还是那间窝棚,点得依旧是那盏煤油灯,多的是天伦之乐,工友们依旧来窝棚里探望,免不了举碗相庆林业工人后继有人。
夜里宝宝尿尿,我们俩懒得下地,我顺手将茶缶拿起接了尿,随后放在桌上,早晨妻子口渴,忘了给宝宝接尿的事儿了,端起一饮而尽,嗯!味觉不对,唉!“我以为是茶呢”!都说生孩子后的女人傻一半,我看是嗅觉迟纯了,哈哈,笑语中迎接新的一天开始。
有件事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,塞罕坝林场初期,分场因为房间简陋空间狭窄,厨房与仓库相连混用,餐具、工具、粮食等农药都放在一起,有一天,饮事员晚饭煮高粱米粥,觉得放些碱容易熟烂,在混杂昏暗的房间内抓了一把碱面放在粥锅里,晚饭后,集体恶心、眩晕、呕吐,经查食物重毒,原来是工人使用完敌百虫农药顺手放在窗台上,伙夫当做碱面用了,还好敌百虫药理,只杀虫不杀带骨头的动物,分场没有医院,我急忙煮了一锅绿豆汤给大家解毒,还好第二天早上平安无事,虚惊一场,在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,这可是重大责任事故,领导调查后没深究,写个捡查吸取教训,現在想想,我这家出身都后怕。
前年热播的电视剧看到剧中故事我老泪纵横,情景在现,油然决定回林场看看,那里有我青春的记忆,那里有我汗水浇灌的松苗,那里有我的脚印,那里有晨钟响,当年的鱼鳞坑不见了,当年的土路不见了,看到的是漫山的松林,荒原变成绿野,公路环山,一晃四十年过去,今日塞罕坝机械林场己是莽莽林海树木叁天,林陰柏油大道四通八达,办公大楼与瞭望望塔遥相呼应,大楼上的红旗飘飘,万绿从中一点紅,格外亮眼。
红旗下的林海里曾经有我留下的足迹,我骄傲,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,光阴似剑梦想成真,岁月留痕。
(责编:杜金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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